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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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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

秦游見到的是蜜蜂。體型偏小,顏色灰黑,背部黃色環帶分布均勻,是典型的中華土蜂。因為群勢小,易逃群分群,性格急躁的特點,在秦游穿越過來的那個年代,已經成為了蜂種中的少數派。

因為他的家鄉近些年一直在提倡產業轉型,既要金山銀山,又要綠水青山的標語標語刷得滿大街都是。養蜂又是傳統優勢產業,所以對養蜂業的支持力度很高,恨不得將所有退耕還林的林地都安上三五個蜂箱。

秦游少年時跟著舅舅入山打獵采藥,沒少住過山中養蜂人的小屋。哪怕是毅然投身於自媒體這片紅海時,也常常想的是科普向的視頻做不下去,就直接回老家轉行當養蜂區up主,蹭一蹭扶助三農的熱度。

所以對養蜂這件事,秦游還是可以自稱一句了解的。

蜂蜜這玩意即便在他從前生活的那個時代,只要做好營銷都能賣出天價。更何況是在漢朝,幾乎可以被稱作人類唯一可大量獲得的甜味來源。

受限於產量,連營銷都不用做就是妥妥的奢侈品,秦游願意稱其為液體黃金。

君不見四世三公的超級大貴族袁術,在兵敗逃亡時也喝不上一碗蜜水嗎?

秦游不知道這個年代有沒有靠養蜂發家致富的,但他覺得自己可以試一試。

現在日頭已經快到了最毒的時候,換算成秦游習慣的表達,大概是在下午兩點左右。

而根據蜜蜂的習性,它們喜歡在這個時候朝陽,即剛出蜂巢的蜜蜂進行試飛。

而這種活動往往是成群結隊的。

這麽大一群蜜蜂,說明蜂巢就在附近不遠處。

秦游心頭火熱,也顧不得回家看田這件事了,把肩上的柴火往地上一放,就繞過這大股蜂群,依靠過人的聽力循聲找去。

秦游在半途把上衣給脫下,抱到懷中。實在是這路越走越偏,到最後幹脆就沒有路了,只有越來越密的枯老枝丫。

就是他一直拿著柴刀開路,也要提防衣服被劃破。

被一文錢絆住腳的秦游在受風吹,和保衣服之間堅定地選擇了後者。

就在秦游有些後悔,深覺蜜蜂的不遠處和自己的不遠處不是一個概念時,便深刻領悟到了何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。

卻道這蜂巢為何難找?原是這蜂巢選的位置刁鉆,在自山崖橫生出來一棵樹的樹幹上。

蜜蜂們能飛,高來高去走的是直線距離。秦游只能靠兩條腿,多繞了大半個圈才能到。

不論過程如何曲折,找到了就是好事。

秦游聚起目力,能隱約瞧見蜂巢中有幾脾滿滿當當的蜂蜜,金黃的色澤勾得人食指大動。

他愈發歡喜,居然還是很強的蜂群!畢竟這是野生蜂群,沒有人給餵白糖。冬季萬物雕敝,無蜜可采也是要消耗從前存糧的。

如今一冬過去,居然還有餘糧,就足以說明這個蜂群很強,產量很高了。

望著正在不斷忙碌的蜜蜂,秦游笑得很滿足。這些小寶貝要是到他手上了,他以後每天來一碗蜜水,這小日子豈不是過得比袁術還要美?

可惜目下沒有趁手的工具,還不能立刻完成所有權變更。

秦游咂咂嘴,目測了一下自己與蜂巢的距離,保守估計有七丈。

看來要好好和阿旗與阿恒商量一下,把馮家那根打水的井繩給“借”出來一用了。

事成之後再補償足夠的蜂蜜,料馮況那個小氣的也不會說什麽。

秦游深谙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的道理,既然心中有了計較,就不再多留,拔腿便要走。

然而眼睛卻被對面山頭的景象給吸引,無論如何都拔不出來了。

秦游不記得自家隔壁那座山頭是誰家的了,畢竟他所知曉的歷任主人都不太爭氣,所有權不知已經轉過了幾手。

但從方才那位縱馬擎弓,勁裝弁冠,正不住呼喝隨從放狗的少年來看,八成是被某個錢燒手的富家子給買了。

這時節打獵,沖著剛冬眠醒的熊去的?

倒是個會玩的。但都沒他曾經玩過的驚險刺激,所以秦游只是稍微想想就拋諸腦後。

管那麽多幹嘛,只要不打擾他的事就好。

秦游終究是沒能到他心心念念的田中去。

一下山就見到馮況的長子馮旗慌慌張張往山上跑,見到他跟見到救星似的,氣都沒喘勻呢,就拽著他往回跑:“大兄,大兄……”

秦游心中咯噔一下,連忙把他手掙開,站定腳步:“別著急,有話慢慢說。”

這一下把馮旗的臉弄得更紅了,使勁往外吐了兩口氣才說道:“大兄,那……陳衛把我家的門給堵了。說是,說是……你今日不還錢,就要把姐姐抓走抵債。

誒,大兄!大兄!”不說還好,一說馮旗喊得嗓音都劈叉了都沒喚回拔腿就跑的秦游,下意識就要去追,想告訴兄長伯父還在家中坐鎮,陳衛一時半會兒不敢亂來,不用跑那麽快的。

但跑出幾步後就又想起了什麽似的,返身快速地背上秦游棄置於地的大捆柴火,繼續氣喘籲籲追了上去。

在狂奔的途中,秦游腦中閃過了很多畫面,每一個畫面都催得他的腳步愈加急促。

明明相處不過一夜,他的心中卻有了絕不能沒有蕓娘的念頭。

他在這個世界,舉目無親,孤苦無依,需要一個人為他點一盞燈,留一扇門。

當看到馮況家門前圍著的那一群人,和四周悄悄打開的門縫時,秦游暗自松了一口氣。

還好,看熱鬧的還在。那就說明熱鬧還沒完,蕓娘還沒被強行抓走。

看著為首那個錦袍佩劍,文質彬彬的青年,馮況一張臉比鍋底還黑。

他現在算是有點明白了為什麽兄長不為他謀取亭長的職位了。

因為他連手底下的裏監門都管不住!這要是出去當了亭長,十有八九會被手底下的聯手拉去填坑,說不定還會帶累兄長。

漢延秦制,在鄉之下是亭,再之後便是供人們聚集居住的裏。為了遏制盜匪流民,讓民眾專心農事。每裏都會設一名裏監門,負責登記每日進出裏的生人和開關裏門。

由此裏監門的權力可以延展到拒絕陌生人入裏。

馮況確如馮翼所說,小節有損,大節不虧。所以自打知道秦游家被武犢給砸了之後,就特地吩咐了裏監門,五日內若再見到武犢那幫人,就不要放進來。

不然如此這般三天一大砸,兩天一小砸的,容易弄得裏中人心不穩。

可如今看著那相熟的裏監門對著錦袍青年一臉諂媚的笑著,哪裏有昨日答應他的信誓旦旦。

馮況不願得罪錦袍青年是一回事,可對方公然跨過界,把他的臉皮放在地上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
這時一個馮家的大奴擠進人群,附耳對著馮況說了幾句話,引得馮況的臉更黑了。

鄭耳這個小婢養的,眼瞅著要升到縣中為吏了,就借口身體有恙,不願淌這灘渾水了。

胸中一口氣越聚越多,幾乎就要將馮況的嘴撐開,吐出一句,你一個非陳氏主枝子張狂什麽!

但話到嘴邊,還是不情不願的咽了下去。

原因無它,惹不起。

畢竟這大漢朝也不知道怎麽了,自平帝後,登基的就盡是些娃娃皇帝,懷、沖、殤三朝帝王,硬是沒一個能挺過十年的。

因為前些年國無長君,羌賊時常長驅直入,掠走大量的工匠、民口、牲畜和鐵器。

所以自殤帝崩後,朝中一致決定由平帝的三子東海王承繼大統。這位東海王的優點非常樸實無華,淮南著名方士隨業曾給他相面,說是長壽之相。

東海王繼位的時剛滿十八歲,改年號為治平。如今已是治平六年,聽偶爾游學至縣中的太學生說,皇帝陛下的身體的確非常好,撐過十年是沒問題的。

但立第三子為帝的弊端也是很明顯的。

那就是漢家一般只給前兩位皇子進行帝王教育。

而這個傳統還是從宣帝開始的。

這位幼年流落民間,後來用鐵腕手段誅除霍氏的帝王,晚年在權衡利弊許久後,廢除元後嫡子故濟南王劉奭太子之位,改立二子瑯琊王劉欽為太子。

至此之後,漢家的太子就變成了在最年長的兩位皇子中擇優,配給這兩位皇子的僚屬也是漢家最優秀的人才。

東海王是較為年幼的三子,打小就沒有被教過。登基為帝之後,又不愛學,所以行事就有些荒唐……

比如說廣派舅家渤海陳氏族人到各地做官,借這些人的手搜集蓋宮殿、養駿馬的錢。得虧朝中還有剛直之臣,否則這位陛下說不得會賣官賣爵。

譬如面前站著的陳衛,他的從父陳任便是如此空降城固縣,硬生生將過往只有一個縣尉的城固縣變成了兩個縣尉。而且憑借著外戚的身份,還是做的地位要更高一截的左縣尉。

每逢禦史進諫,便以先祖孝武帝自比。

對這個說法,馮況本身是極度不以為然的。武帝時拓地千裏,打得匈奴連年累月的哭嚎。四夷賓服,言必稱是大漢最忠實的狗,現在卻連小小的羌賊都敢時常沖著朝廷叫囂,毫無尊卑之別。

但這話還是不敢說的,因為宣帝時太史公司馬遷的外孫楊惲就因言獲罪,被砍了腦袋。

以當今陛下對舅家的的寵愛信重,他要是嘴快敢說,明天屍體就會出現在護城河裏。

有的是人願意用他的命去做見面禮。

雖然說出來很丟人,但他的確是慫了。

陳衛很滿意馮況的反應。這就對了嘛,識時務者為俊傑。

他可是渤海陳氏子弟,天生就要比這些賤民高一頭。城固縣內只要是他想要的,就沒有弄不到手的!

他正欲推開已經氣木了的馮況,人群卻忽地如摩西分海般讓出一條道來,一個大汗淋漓,發髻散亂,但眼睛卻亮得嚇人的少年郎快步走到他面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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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文德)後與帝沖齡相伴,及長,稅賦催逼日盛一日。帝為謀生計,外出販貨,不慎為奸商所騙,本債合計約萬錢。

帝感傷於心,嘗謂後曰:“丈夫無能,致使妻子受累。”

後答曰:“夫妻一體,死生與共。”——《梁書·卷一·本紀第一·高祖上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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